蒙塵三百年文物重見天日 破解德州歷史謎題

    王憲貞喜歡文史研究,一次偶然聽朋友說德州有個運河文化研討會,于是他也加入了進去。在一次聊天中,他和研討會成員劉為民說起了自己有一塊石碑,希望大家研究研究是否有文史價值。就這樣,這塊深埋于地下幾百年后經歷社會滄桑巨變卻始終保持大體完好的墓志銘,終于得以被人發掘出來。

■墓志銘主人研究杜詩登峰造極

■文物見證德州明清望族盧氏家族三百余年的興衰史

■家譜傳承人現在是理發師


□記者 石少軍王曉松 攝影報道


    明知媒體都在王憲貞家拍攝德州曾經顯赫一時的盧家五世先祖盧德水的墓志銘,但盧偉卻無法抽身前去觀瞻,他還要照看自己的理發店,養家掙錢。
    4月27日上午,德州市運河文化研討會的幾名成員在王憲貞的家中為盧德水墓志銘篆蓋制作碑拓,至此研討會為盧德水的墓志銘制作碑拓的工作全部結束,本地各大媒體與現場人員共同見證了這激動人心的一刻。
    盧德水(1588-1653年),官至禮部監察御史,他所在的盧氏家族是明清時期德州最重要的名門望族之一,世代讀書做官,曾經出過八位進士,在清代涌現出了文壇盟主盧見曾和軍機大臣、體仁閣大學士、曾先后擔任過六部尚書的盧蔭溥。
◎名門之后甘做理發師
    不惑之年的盧偉是盧家家譜的傳承人,一次和德州運河文化研討會的劉為民隨意聊天中得知,他們在蘆莊發現了盧偉五世先祖盧德水的墓志銘,但墓志銘兩個組成部分不在一處,篆蓋在收藏愛好者王憲貞家中,書丹(銘文)在王憲貞的親戚王憲才家。
    得知這個消息,盧偉眼中閃起了淚花,作為盧家的后人,他為先祖們驕傲,雖然他沒有當大官,但自己的理發店生意還算紅火,靠著自己的雙手辛勤勞作,他并沒有愧對先祖之感,他覺得自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耙婚T八進士早就成了過去,我喜歡過平平淡淡的生活,你們媒體記者過去幫我多拍些照片吧,到時候我把它們沖洗出來掛在家里,別的我啥也幫不上了?!北R偉邊為顧客理發邊說。他聽說27號上午運河文化研討會的人去王憲貞家制作碑拓,但他只是一聽,自己根本無法抽身前去,他還要給顧客理發,多掙些錢,養活老婆和孩子。
◎拯救“寶貝”
    離開了盧偉的小店,記者趕到了蘆莊王憲貞家中。幾位鶴發童顏的老人正用清水沖洗著一塊80×80厘米的正方形石碑,他們正是運河文化研討會的工作人員,沖著“冷水澡”的石碑便是盧德水墓志銘的篆蓋。
    從人民電影院退休的文史愛好者宿春榮手持小刷子在篆蓋上均勻地涂抹著白芨,接著在上面鋪上半生宣紙,小心翼翼地制作碑拓?!斑@是墓志銘上的篆蓋,它一般都是放在墓志銘銘文書丹上面的。篆蓋和書丹兩塊石碑組成了墓志銘,將它們用蠟封好,用鐵圈固定好,放在逝者腳下?!毖杏憰氖窅酆谜邉槊癫蛔〉赜秒p手比劃著,“刻有銘文的那一塊和這一塊同樣大小,先前在王憲才家放著,現在已經被德州扒雞文博館收藏。我們幾個在上周剛給它做過拓片?!闭f起那塊書丹劉為民有些遺憾,因為上面的字跡大部分都模糊不清了,根本無法辨認,經過他們幾天幾夜的研究、考證,最終確認的內容僅為全文的45%左右。整理、翻譯出來后的銘文內容為:盧德水生于明萬歷戊子(十六年,1588年)十二月初一日,卒于順治癸巳(十年,1653年)三(或五)月二十九日。享年65歲。他的夫人有: (側室,程氏 程紹之女,還有三個側室,分別為陳、 杜氏);兒媳有:李高、氏(李贊明之女)和謝升的女兒?!澳且粔K損壞比較嚴重,現在能認出的字不足一半,是誰寫的已經無法辨認了,不過像這種情況,寫碑文者一般都會請比死者官職、名望等更高的人來寫?!眲槊裱a充說。
    豆大的汗珠,在陽光的不斷照射下,就像未關緊的水龍頭,一滴一滴地從幾位老人頭上滑落。隨著工作的推進,拓片上的字跡也漸漸清晰起來,上面共16個模糊的小篆:清故福建道監察御史德水盧公墓志銘。
◎歷經波折
    這塊墓志銘是怎樣被發現,又是怎樣在一次次歷史動亂中逃過浩劫的呢?王憲貞又一次翻開了那塵封多年的記憶。
    這塊墓志銘是1960年運河發大水時,為了修河堤,被人從地里刨出來的?!爱敃r刨出來的還有石羊、石馬、龜駝碑等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但它們的命運比較悲慘,基本上都被人砸碎了。有的被拿去修井,有的被拿去墊河堤,而我看到這塊東西上面有字,就把它拉回家了?!蓖鯌椮懻f,當時他才只有16歲,并不清楚它是什么,更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只是看著這東西挺順眼,尤其上面的字,他一個也不認識。
    不久,“文革”爆發,到處都在“破四舊”。王憲貞聽到風聲,擔心這塊有字的石碑也被砸壞了,于是就偷偷地把它埋在院子里。
    “后來,我漸漸地把它淡忘了,直到1984年我家翻蓋房子,我才想起它,重新把它挖出來?!蓖鯌椮懼钢f,這塊碑他保存得比較完好,平時都用塑料布把它蓋得嚴嚴實實,防止風吹日曬使它風化剝落,但他始終不清楚這到底是什么,有什么意義,也從來沒把它拿出來給別人看過。朋友來了,他就一起坐在石碑旁下象棋,外人根本不知道這棋盤暗藏玄機。
    此后,這塊墓志銘篆蓋在王憲貞家又默默地躺了二十多年。一次偶然機會,它以及其所代表的家族前后400多年的歷史終于重見天日。
    王憲貞喜歡文史研究,一次偶然聽朋友說德州有個運河文化研討會,于是他也加入了進去。在一次聊天中,他和研討會成員劉為民說起了自己有一塊石碑,希望大家研究研究是否有文史價值。就這樣,這塊深埋于地下幾百年后經歷社會滄桑巨變卻始終保持大體完好的墓志銘才得以被人發掘出來。
◎破解歷史謎題
    這塊墓碑的主人是個什么樣的人?它的發現具有什么意義呢?據研討會成員、德州市檔案局副局長張明福介紹,墓志銘的主人是明末清初的鄉賢盧世傕,字德水,另一字為紫房,晚稱南村病叟,是德州左衛人。他是明天啟五年(1625年)的進士,曾官至監察御使。盧德水對杜甫以及杜詩的研究確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達到了登峰造極的高度,為中國漢語言文學的發展做出了杰出貢獻。
    盧德水的始祖盧徑于明弘治年間,到德州左衛注冊軍籍落戶。二世祖即盧德水的曾祖父盧宗哲,于嘉靖十四年(1535年)中進士,從此改變了這個家庭的社會地位。1644年,農民起義軍領袖李自成的大將郭升攻克德州,建立了閻杰任武德道、吳徴文任知州的大順地方政權。以盧德水為首的德州舊明官吏因不堪追餉,而秘密組織隊伍進行武裝反抗,于1644年4月27日合謀將閻、吳等人殺掉。同年7月,清軍派人來招撫山東,盧德水即率眾全城歸附。清統治者念其有功,封官監察御使,還是明朝時的官位和級別。盧德水在復官不久就以病告退。生前,他還曾與反清人士錢謙益一直保持密切聯系。
    盧德水所在的盧氏家族是明清時期德州最重要的名門望族之一,世代讀書做官,曾經出過八位進士,在清代還出了文壇盟主盧見曾和軍機大臣、體仁閣大學士、曾先后擔任過六部尚書的盧蔭溥?,F在的蘆莊就是當初為盧家守墳和種地的佃戶聚集形成的?!艾F在盧家留下來的文物已經相當少了,這個墓志銘保存下來,對研究盧家的歷史來說毫無疑問有著很重要的意義。銘文上的書法和銘文的內容也是具有研究價值的。這塊墓志銘將被拉到扒雞文博館文史研討會做進一步的研究?!睆埫鞲Uf,這個墓志銘的發現首先明確了杜詩學大師盧世傕的生卒年月。過去出版的各種書籍,有的不標注其生卒年月,有的直接標注其生卒年月不詳。其次,該墓志銘明確了明末清初的德州盧氏家族與德州的程氏家族、謝氏家族和德州北李家族都有姻緣關系,為明末德州縉紳在聯合起事逐殺大順官吏中表現出的同心合力找到了重要原因。

 德州遠河文化研討會

   據德州運河文化研討會組織者之一吳鵬稱,德州扒雞文博館文史研討會成立至今已有兩年零八個月的時間,它是一個類似于沙龍的民間組織,現有成員20多人,其中年齡最大的已有80多歲。
    大家因為共同的愛好聚集在一起,把自己收藏的各種藏品拿出來一起欣賞、互相交流,把自己所能掌握的德州文化的相關信息也拿出來交流、探討,目前已經形成相關論文100多篇。
    研討會還經常進行實地考察和活動,遇到有價值的資料或文物,就想辦法把它們保存下來。吳鵬說,在此之前,聽說古九達天衢牌坊故地附近要進行開發,而九達天衢牌坊附近的石蛙等文物可能埋藏在附近時,研討會積極奔走,向有關部門反映,受到了運河開發區領導的重視?!把杏憰F在在扒雞文博館保管有五六十件文物,有永慶寺的石獅、漢代的陶雞、德州窯紅綠彩陶俑等。文博館里有現代化的監控設備和展臺,對保護文物來說條件是比較優越的?!眳蛆i最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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